陈秀竹记得清清楚楚，那是个盛夏的夜晚。她刚刚从燥热中透过气来，正张罗着切开在井水中浸泡了一天的西瓜。
他的声音不紧不慢，不疾不徐，但音调是重的，瞬间把陈秀竹的心砸出一个坑，坑里密密麻麻地站着恨。
“啥叫女？”陈秀竹拎着刀走到肖伟面前，“我一个女人，上山下地、洗衣做饭、生儿育女，把你伺候得服服帖帖，你还敢跟我叫板？”
她边说边挥舞双手，菜刀的寒光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，又落到了肖伟的眼镜上，他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：“你，你，没，文化，还，凶，凶巴巴的……”
话音刚落，陈秀竹就哐当一声扔了菜刀，跌坐在地上嚎哭起来，边哭边骂，把肖伟的大事小情都狠狠数落了一顿。
不到10分钟，肖家的小院门口，就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。的光阴寂寞，别人家的鸡毛蒜皮，最适合拿来当长夜的下酒菜。
而人一多，陈秀竹就壮了胆，胆气和勇气都撑足了，哭泣声自然也被放大了数倍。有一个名字，就石破天惊地被吼了出来：“我就知道，是那个叫李雅琴的狐狸精！”
1987年，19岁的肖伟高考落榜，知识改变命运的愿望落了空。回到老家，他万念俱灰，吃饭不甜睡觉不香，大半年都郁郁寡欢。
她是山里长成的姑娘，只念到小学三年级，识字不多，热情却不少。肖伟的前半生都埋在书堆里，对男女之事稍显迟钝，自然经不住火辣辣的撩拨。
在学校时，他读过几本小说，对爱情也有模模糊糊的幻想。可如今时移事易，爱情和他的梦想一道。
所以结婚当天，肖伟的心情不好也不坏。等到陈秀竹主动把衣裙一层层剥开，在他脑海中的，也只是，而非感情。
比如脏衣服有人洗，菜地有人浇水。到了夜间，还有个温热的身子暖着自己，他心里的那些，就这样被婚姻一点点填充起来了。
他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晕晕乎乎，不太敢相信好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。小学校长哈哈一笑：“你可是县一中走出来的高中生，比我这老朽可是有文化多了啊。”
她还兼任了音乐教师，一把好嗓子像百灵鸟叫。肖伟不通音律，却被她的歌声催得五迷三道，回家再看看陈秀竹，不平和不忿便都起来了。
每天吃饭时，她都端着一个大海碗大口扒饭，有时候菜辣了，还会顺手揩一把鼻涕，然后大大咧咧地解抱喂奶。
肖伟的眉便皱得越来越紧，放学了也不肯回家，宁愿待在学校，和一群外地来的年轻老师一起吃食堂，听小哼着歌备课改试卷。
有的夜晚，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。陈秀竹东家长西家短的，把村里的男盗女娼都兴致勃勃地说给丈夫听。肖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，满头满脸都写着一个大写的“烦”。
慢慢的，陈秀竹也觉察出了肖伟的变化，她心急如焚，可又找不到解决方法，便在家里摔打，难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说。
事实上，肖伟跟小清清白白，但陈秀竹抓住了小辫子，三天两头地到学校去围追堵截，和狠话也放了出去。
有一回，她背着孩子去到校长办公室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家庭矛盾。过的老师学生，个个都在指指点点。
这次，陈秀竹冷静了许多，她默默地走进厨房，拿一把菜刀把父女俩逼到了角落：“离婚是吗？行！我先杀了你的女儿再！”
陈秀竹大声嚎哭，骂得：“我给你当牛做马，你在外头逍遥快活，我造了什么孽哟，那个狐狸精，我要撕烂她的X！”
肖伟成了整个学校的笑柄，女老师们都不敢和他多说一句话。他独坐在办公桌前，只觉得孤独缓缓地从心底升起，然后顺着血液蔓延，布满。
因为教学成绩突出，他拿了好几次先进，最后转正了，成为实打实的“公家人”。工资上涨，社会地位也得到了提升。一碗面拐到美艳妻
有一个午后，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。陈老师主动开了腔：“肖主任，听说你老婆经常到学校来查岗？”
“我跟他真的无话可讲，有时候觉得，家里像个冰窖。”陈老师微微笑着，边低头改作业，边捋了捋耳边的乱发。
但这一次，她不敢打草惊蛇。因为肖伟已经成了整个家庭的顶梁柱，他的收入涨了，脾气涨了，穿衣打扮一天天讲究了起来。
但这次，肖伟铁了心要为自己活一次，他写了离婚协议书，女儿、房子、存款、财物统统不要，只求一个能重新开始的身。
陈秀竹没辙，一哭二闹三上吊全都使了，但丈夫。他甚至把菜刀扔到了妻子面前：“要杀我还是女儿，挑吧！”
看热闹是不嫌事大的，大家群情激昂，兴高采烈地配合着陈秀竹的声讨，又着她“给那对狗男女点颜色看看！”
陈秀竹只觉得面孔发热，脑子里是一团乱糟糟的兴奋，讲到最后，她已经迷乱，直通通地从三楼上跳了下来——
她在母亲的病床前哭得惊天动地，一连数月不肯理会父亲。家里的亲朋好友闻言，自然也把肖伟骂了个半死。
事情愈演愈烈，最后教育局插了手，陈老师被发配到了更偏僻的乡村，肖伟的主任，自然也做不成了。